勒多曼因峰海拔6112米,位于中国四川横断山脉贡嘎山域北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市老榆林日乌且沟和磨西沟的交汇处。
2020年9月25日,由刘军(身份证号码420106197002203236)以“北京游图视界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名义,以领队的身份组织人员攀登勒多曼因峰,并向当地主管部门提出行政申请,甘孜藏族自治州教育和体育局根据申请材料,准予本次攀登山峰项目并发布行政许可书。本次攀登山峰项目的时间为2020年9月29日至2020年10月8日。登山队长为刘军,登山队员为徐晔、程聪华、肖博文,登山协作为陈远恒、刘远同、路胜峰、杨昆,应急联系人为李佳霖。
2020年10月5日,在登山下撤的途中,因登山队长刘军体力严重透支,不慎发生滑坠事故。同行队员陈远恒立即采取应对措施,并向同行的成都领攀登山培训学校带领的商业登山团队求助,2020年10月5日17时由应急联系人李佳霖向四川省应急管理部门发出救援请求。四川省应急管理厅救援协调与预案管理处在收到救援请求后,立即联系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进行本次救援任务,同时联系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市应急管理局,紧急组织专业救援力量及协调救援资源,协同进行本次救援任务。
2020年10月5日18时,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在收到救援任务后,迅速启动应急预案,组织相应人员到岗到位,准备和领取救援装备及物资,开展救援工作。根据救援任务需求,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抽调骨干队员,组成4人前线救援队,携带高海拔专业救援器材及装备,第一时间由成都赶赴事故地点。
2020年10月6日凌晨4时12分,前线救援队抵达老榆林。因天气原因,原计划使用直升机运送救援人员到达事故地点的方案被迫终止。前线救援队经短暂修整后,由康定消防救援支队组织的20余名专职消防救援人员,将前线救援队送达水电站处,并保持24小时备勤状态,以便立即响应救援任务。
随后前线救援队采取备用方案,迅速组织马夫和马匹,采用徒步上山的方式前往大本营,并于当日17时13分抵达大本营,在大本营向遇事登山队伍其他成员详细了解事故经过后,根据实际情况连夜制定搜救方案。
2020年10月7日10时40分,前线救援队在准备好搜救装备及物资后,由大本营出发,重装徒步前往事故地点。因山上天气状况差,能见度低,前线救援队只能缓慢行进。当日17时50分,前线救援队抵达海拔5100米处建立临时营地,并迅速前往滑坠坡面使用无人机进行搜寻,无人机在搜救过程中因天气状况恶劣坠毁,后前线救援队改为人工搜索,但因滑坠坡面附近路况复杂,搜救现场能见度极低,周围遍布深不见底的冰裂缝,且山上不时有松动的石块跌落,为保障救援人员的安全,前线救援队队长被迫暂停搜救任务,全员返回临时营地。
2020年10月8日8时48分,天气好转,前线救援队再次携带搜救装备前往滑坠坡面谷底及周边进行搜寻。12时15分,在海拔5370米处发现刘军的登山背包,前线救援队立即根据背包所在位置,分散进行地毯式搜寻,在离背包大约10米的裂缝边缘发现冰崩迹象,且有大量落石堆积。通过各种迹象判断,失踪人员掉落裂缝的概率非常大。由于滑坠距离约300米坡度接近70度其中垂直坠落高度接近30米。再综合考虑5400米的高寒高海拔环境、背吸冰裂缝深度及不规则、失踪人员之前的身体状况及无任何补给情况下经过4天的时间流逝,失踪者已无生还的可能性。经过综合考量2020年10月8日14时救援队在在向指挥员汇报确认后,放弃对失踪人员搜救。前线救援队对事故地点及搜索范围进行标注,开始组织下撤,于当日18时返回大本营,于2020年10月9日返回老榆林,向刘军家属当面进行救援任务说明,并征询家属意见。(后续10月17日-18日我救援队员在按失踪者登山轨迹攀登勒多曼因时由山脊向下搜索时均未有任何发现)
参与本次救援任务的人员有:
总指挥:四川省应急管理厅救援协调与预案管理处处长 章兴海
副总指挥:四川省登山户外运动协会秘书长、四川山地救援工作委员会副主席 高敏
前方救援队队长: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队长 秦卓然
前方救援队队员: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总教练 牛星
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队员 肖德胜
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队员 李强
直升机救援组:成都消防救援支队飞猫高空绳索救援队
四川驼峰通用航空有限公司
统筹联络: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队员 华夏宁
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队员 刘帆
后台监测: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队员 崔泰懿
协同救援: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市应急管理局
康定消防救援支队
成都领攀登山培训学校
康巴通用航空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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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7日救援人员由4600大本营前往5100临时营地
10月8日救援人员由5100临时营地前往5400坠落地
10月8日救援人员5370坠落地
10月8日救援人员在5370发现失踪者背包
10月8日救援人员在5370发现塌陷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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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人员对事件叙述
(文字由领攀公司人员回忆叙述)
2020年10月5日,来自一支自主攀登队伍的其中一名队员在沿勒多曼因西北山脊下撤途中发生滑坠,落向山脊北面并失踪。
事发时一支成都领攀勒多曼因的攀登团队正在进行攀登活动,部分领攀向导人员直接经历于事故发生过程中。
以下内容主要以成都领攀勒多曼因攀登活动向导之一古古本人的叙述而整理,还原相关事实经过。
10月5日当天冲顶之后,中午约11至12点之间,古古等3名领攀向导工作人员正在海拔约5750米的C2营地进行撤营工作。同时,有另外两支当天完成冲顶的自主攀登队伍也在C2营地撤营,包括阿加西1人及另一支队伍的3人。
阿加西撤完营离开营地时,古古发现他行走状态不稳,于是叫住他并把他劝回营地。经过与阿加西交流,出于安全考虑,古古建议他和领攀向导人员一起使用路绳下撤,阿加西表示同意。
于是,另一支自主攀登队伍的3名队员在前,阿加西跟随其后,古古等3位领攀向导在最后,所有人使用路绳开始从C2下撤。在沿路绳下撤的过程中,阿加西行动缓慢,但意识清醒。
在阿加西等人沿路绳下撤过程中,同样正在下撤但先于阿加西的队友通过对讲机与领攀大本营联络人员进行沟通,其中一人表示自己没有体力,不能上来帮助,如果阿加西不行,就向领攀求助,所发生的费用自行承担。另一人表示他愿意上来帮助阿加西,但是他提供帮助的话,如果发生任何后果,包括死亡在内,他都不负责,在这个前提条件下他才上来。
领攀向导人员询问阿加西需不需要他的队友上来救援,阿加西明确表示,不需要。同时阿加西也没有向领攀明确表示,需要领攀提供任何救援,他只是一直与领攀向导人员沿着路绳一起下撤,这是古古在C2营地给他的建议。
当下撤到路绳结束,表示愿意上来帮助的阿加西的队友已经上到这里接应。因为在冲顶过程中阿加西一直与这位队友搭档,所以古古询问阿加西:你们要不要一起?阿加西回答:可以。于是古古让阿加西与上来接应的队友一起走。此时有路绳保护的路段已经结束,接下来的路段有为行进间保护设置的保护点。
阿加西和他的队友一起,两人用菊绳连接在一起。阿加西的背包由队友帮忙背着,阿加西空身行走。古古建议他们两人用背包上的绳子结组行进,因为这样才能借助保护点进行行进间保护,但被阿加西的队友拒绝。此时领攀向导人员在他们两人后面,进行拆路绳等后续工作。
阿加西与他的队友经过一段雪坡之后,下到岩石山脊上,这里是攀登路线上穿脱冰爪的地方,海拔5500米左右。那两天下了雪,因此岩石山脊靠近北面的一侧有雪覆盖,此时雪变得比较湿,化了一点,会比较滑。阿加西和他的队友脱了冰爪,没有结组或相互连接,开始继续下撤。
阿加西和他的队友两人在岩石山脊上往前走了大概十几米,经过一段有雪覆盖的地形时,领攀向导人员突然听见阿加西队友的大喊声。此时3名领攀向导人员正在进行收绳和其他工作,听见喊声扭头去看两人的时候,发现阿加西已经不在山脊上了,只看到山脊北侧雪面上有一道滑落的痕迹,还有一些碎石跟着往下滚。没有人说话,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阿加西顺着有雪覆盖的山坡滑下去了。
大家往阿加西滑坠的方向靠近张望,看不到人,也看不到他滑落到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儿,大家开始决定要不要下去救援。在场人员从以下几个方面对现场情况进行了评估:
领攀向导人员有2条30米的绳子,加上阿加西和他队友的绳子,总共有100多米。但是根据现场观察判断,阿加西没有掉落在100多米的范围内,所以如果救援人员下降100多米也不会看见他,他会更深、更远。
1、阿加西掉落的这面岩壁一直有落石,所以救援人员下降下去会面临很大的落石风险。
2、当时时间已经是下午5点左右,天黑时间会在下午7点之前,所以很快会天黑,天黑之后没办法进行搜寻。
3、当天冲顶后下撤,所有人身上已经没有食品。
4、从地形上分析,滑落的这面岩壁有三、四百米高,不可能把人从这里拉上来,如果有人下去,必须从底部冰川再往外走,所以如果要救援,从大本营走冰川上来搜寻是更合理的办法。
综合以上,在场人员认为从山脊下去救援会面临很大风险,很可能发生对救援者的二次救援,因此没有选择下去救援。同时,考虑到阿加西有自救的可能性,以及方便救援人员搜寻的目的,队友将阿加西的背包顺着他滑落的方向扔下去。
在此过程中,在场人员也与大本营联系,将发生滑坠的情况告知了位于大本营的阿加西的队友,并就一些救援方案进行了沟通,之后选择开始继续下撤,当晚下撤至C1营地。
阿加西队友将发生滑坠的情况通知了四川省登山协会,四川省登山协会安排了山地救援队第一时间出发前往救援。
一位在大本营的阿加西的队友,第二天(10月6日)一早从大本营出发,上到阿加西可能掉落的冰川附近寻找,但是没有发现痕迹,搜寻后当天返回大本营。
10月6日,领攀向导人员从C1继续下撤,约下午5点半到达大本营。此时四川登山协会的山地救援队也到达了大本营。所有人员见面并沟通了相关的情况。山地救援队将会在10月7日一早进入冰川进行搜救。
以上即是成都领攀向导人员所经历的事故前后有关情况。
(文字由同行队友李元恒(江城子)回忆叙述)
9.23,我和博文进群(国庆勒多曼因)商讨行前准备与计划,其他组已经满员,阿加西分配到博文和我的这个绳组。老五、123、benny一个绳队,阑珊等三人一个绳队。
9.29,7人夜间21:00--24:00在成都指定地点集合。
9.30,老五和123在15:00抵达成都,故15:30包车前往老榆林,晚上20:30才抵达多吉家。
10.1,9人从老榆林前往冰湖营地,上升1500m。博文和阿加西睡一个帐篷,我和留守大本营的人睡一个帐篷。今日上升较多,我们三人和“周末日常化登山”的阑珊他们不同,没有高海拔适应,我提出先在BC适应一天,但大家觉得和其他6人一起走比较合适,不做调整。当天benny高反,决定留守BC,不再爬升。
10.2,从冰湖营地上升600m,到达海拔5200m的C1营地。
由于博文有氧较弱,晚上8点才到达营地。我建议“大家都在C1休息一夜。”博文决定C1多休息一天。阿加西决定明日继续上升。我说“咱们十一假期时间充足,完全有时间休息,没必要赶。”阿加西觉得“应该和大部队一起前进,还可以互相照应。”我勉强同意。
10.3,从C1营地上升500米,到达海拔5700的C2营地。
早起,博文和同行的123两人高反,决定留守C1,10月4日下撤。老五队伍的123高反,老五加入到蒋谊2人的绳队中。至此9人中3人高反,下撤。
我在前,阿加西在后,一路结组。晚上19:30阿加西和我攀爬至C2营地,夜间风大,都很累,阿加西在营地呕吐。我们匆忙搭完帐篷避风,决定先休息再说。
10.4,7:30醒,隔壁帐篷阑珊三人准备冲顶,阿加西说“我们也冲顶吧”,我反对,说“昨天累成那样,晚饭都没吃,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考虑冲顶。”我烧了几壶水,饭后阿加西躺下休息,我头疼要了阿司匹林,吃后亦躺下。
10.5,冲顶,下撤日
3:00醒,收拾装备,我烧水做饭,阿加西找我要了2壶开水,准备冲顶。阿加西的高山靴穿了15分钟穿不进去,在穿鞋子中身体压倒帐篷,把帐杆压断。阿加西问我“帐篷坏了,咋办?”,我说“帐篷坏了和冲顶与否无关,帐篷坏了只决定我们无法留守,我们现在只考虑是冲顶还是下撤。”隔壁帐篷阑珊醒了,问“你们是不是要冲顶?”我回答“我们正在准备冲顶。”阿加西点头示意可以冲顶,我询问“你确定可以冲顶?”阿加西回答“是”。
两人盘好绳子,阿加西对我点头示意,我走前,他走后,5:00正式出发。一路爬过几个雪坡,横切雪岩后来到一个AI3的雪坡,打冰锥做保护需要挖雪半小时,我决定直接solo上去后建站再做上方保护。阿加西上来后我问“你体能如何?是否需要用路绳?”阿加西表示“不用”。我说“我状态也没之前那么好了,我们继续结组前进。如果滑坠,很可能刹不住,大家都得死。你确定可以继续吗?”阿加西回答很简短“可以。”
过了这个雪坡后30分钟就登顶勒多曼因,时间是9:15。我们在顶峰拍照、休息了20多分钟后开始下撤。
再次来到AI3雪坡,我建站后先下降,在下方横切雪坡处再做个保护点。阿加西第二个下降,但他一直装不上下降器,装了快10分钟也没好,我在下面看了干着急,阿加西旁边的领攀教练看到后过来帮忙装上。待他下完这个陡坡,我给他把牛尾挂到保护点上,我说“你还能不能下降?”阿加西说“可以”我说“但我看你现在体能很差。下面的路如果我们继续这么做保护站下撤,一个站挖雪30分钟,下降400米,时间根本不够。如果我们和上来一样solo下去,危险很大,你精神已经不集中了。旁边有领攀的路绳,你就连着路绳上下降,这样安全,下降也快。我暂时还不需要路绳,我能自己走,如果我滑坠我也不会影响你,你还是安全的。”阿加西点头同意。我观察他一开始还是不愿意用路绳,可能是因为一个自主攀登者的尊严。但后来他还是用了路绳,我才放心。
下到C2营地后我们休息、收拾营地一个小时。由于帐杆已断,气罐还剩半罐,我们一致决定下撤到C1住。营地的领攀队伍和蒋谊队伍也同时下撤,阑珊的绳队3人早上已经下撤,如果不走,C2只剩下我们两人,加大了我们下撤的决心。
我说“要不你还是用路绳下降,这样安全,效率高。”阿加西说“嗯。”这样我们一前一后下降,由于阿加西用路绳需要排队(路绳上依次排着蒋毅3人,领攀数人),走的慢,和领攀的教练走在后面。我没用路绳,走的快在前面。下完C2到C1的第一个雪坡后,对讲机传来我们一行9人中老五的声音“阿加西走不动了,要上去帮忙。”我回答“你离他最近,3、40米,要不你先上去帮忙接他下雪坡,我在这里再接应你们。”老五回答“我没有体能了,他走不动,帮不了,”于是我用对讲机联系其他7人,但无人回应。我用对讲机问“阿加西咋不说话呢?”老五说“阿加西对讲机拿出来时掉雪坡上不见了。”这导致我们之间信息沟通不准确,完全靠传话。此时BC的对讲机传来领攀凌桑的声音,她说他们领攀可以帮忙,但古古老师一个顾不过来,需要帮手。我说我可以上去帮忙。
我往回爬升,期间遇到蒋谊一行3人用领攀的路绳下降,他们说“你上不去,路绳上都是人,堵车。”我说“我不用路绳,从你们旁边绕一下即可,可以上去。你们能帮下忙更好”他们说“都很累,帮不了。”
回到阿加西旁边,我说“体能如何?是否需要放人下降。”古古说“他还能走,没有说的那么夸张,你帮着背包即可。”我放下心来,帮阿加西背上包,阿加西、古古、领攀教练2人、我,一起沿路绳下降完雪坡。
下完雪坡后是一个平的石头山脊,这里是换鞋处,我们在这里脱下冰爪走石头。我脱完冰爪后站起来整理,往前走了3、4步,准备把冰爪放进包里。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待我回头,阿加西已经滑下去6、7米了,我大叫“打镐,打镐”,喊完就看不到人影了。旁边领攀的教练也大叫。我们4人从悬崖各个不同的角度观察,都看不到人影,大叫名字也无人回应,于是我们找石头做保护点,用绳连着人去找也还是找不到。此时变天,起雾下雪,时间大概是17:00。经过观察地形,人估计滑坠到4、500米下面的冰川上,我们所在山脊海拔是5510米,4人尝试营救但无果,只能叫救援并沿山脊下降后绕到冰川上。
当我们下降到C1时已是晚上20:00,人太累了,有些咳血(事后在康定检查初步诊断肺膜炎),我用对讲机联络到了阑珊他们,他们此时已到BC。于是让阑珊、雷锋出发到冰川上找人,但依然找不到人。
至此,我们现场救援的人都未找到阿加西。